孤灯掩卷梦太华

【青也】南来北往(2)

前方大型乱用成语现场。

距离前一更真的有点久了,朋友们可以复习一下顺便看看合集简介。

(其实没人会看吧

(1)里提过可能会有小青,没想到真的有了。



诸葛青第一次离家,是在上高中的时候。

按理寄宿学校并不适合他这样出身的人,特别是那时他虽然还没有声名鹊起,但也颇受家族荫蔽与束缚。同宗与他年纪相仿的孩子,这时大都不曾离开过兰溪。

所以他到底也没能走得太远,堪堪只逃到杭城。

说是逃其实不对,诸葛青非但没有逃家的狼狈,反而是住在杭州的族叔开车接他去了学校,让坐在村口吃西瓜的大萌看得眼红非常。

少年不识愁滋味,倒未必是因为见识短浅,或许是因为青春妆点,再糟糕的前路都看起锦绣灿烂。诸葛青的新生活当然并不糟糕,甚至可以说平凡到了可喜的程度。

做人最难便是偷得浮生半日闲。听他说出这话的同桌点了点头就栽倒在桌子上,表演五分钟的补眠神技。前排坐着的小姑娘抿着嘴笑出两个梨涡,转过身把一摞试卷递过来。

试卷上的成绩不好不坏,晃悠悠吊在中游。诸葛青对这事一向看得开,只想混个知识分子头衔,没什么力争上游的干劲儿。这所学校在杭城颇有名气,学生背景五花八门。诸葛在兰溪也算大姓,本地人并不觉得有什么,只当他是普通不思进取的富二代。

诸葛青生平第一次活得像一滴水。

集体生活的好处就是永远不必担心日子过得乏味。诸葛青习惯了男生宿舍毫无个人隐私的相处模式之后,便开始试着将自己抽离开一点,站在半步之外品味这些微缩的人间百态。

唯一一次波澜发生在高二,同宿舍两个男生正在争论玄学到底值不值得研究(诸葛青有些惊奇于中学生的爱好范围,后来得知他们竟然有个社团),诸葛青趁机溜到楼下买个肉粽子果腹。

天上落了雨,手里攥着的豆奶提供不了多少温暖,诸葛青只好赶在粽子冻僵之前结束加餐,把豆奶盒子套进校服袖口,晃晃悠悠回到教室。

距离上课还有不到十分钟,舍友竟然仍旧滔滔不绝。

长着梨涡的前排姑娘这时转了过来,手里捏着薄薄一叠纸放到诸葛青的笔袋上,悄悄指了指旁边:“他们说什么呢?”

诸葛青耸了下肩:“下楼去小卖店了,刚回来。”

“我听他们说什么‘阴阳二遁分顺逆’,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古诗词。”女孩儿是语文课代表,倒是对这种事情格外在意。

单子上的劣质油墨勾着一方表格,诸葛青看着“自选综合选课志愿表”这几个字,立刻如临大敌,一不小心就放松警惕,嘴上稀里糊涂就放出“烟波钓叟赋”几个字来。

“可以的呀,兄弟。”诸葛青也没料到室友耳朵这么灵光,丝毫不像个每晚床头蹦迪的重金属爱好者,“平时看你没什么兴趣的样子,深藏不露?”

诸葛青连忙推诿:“没有没有,不是不是。”一来二去又说了几句骚话,诸葛青转着一支黑色碳素笔问他想选化学还是生物,对方果然兴致缺缺,敷衍了几句就又回到座位上侃侃而谈,末了押准上课铃前最后一秒盖棺定论:“要学当然要选风后奇门好伐。”

话音刚落,不知道是谁按亮了点灯。诸葛青原本眯着眼睛看窗外翻滚的云团,眼睛忽然被晃了一下,揉了揉眼睛再抬头,窗框里只剩下半边模糊的灰黑混沌。

风后奇门,诸葛青把这四个字在反复品了品,半趴在袖子里笑了起来。


玄之又玄,众妙之门。这可是吃饭的家伙,诸葛青觉得自己能从王也那句话里读出七十二种变化,却独独缺一面照妖镜,一块验金石。只要王也不主动坦白,就永远没有输赢。

人心隔肚皮。他就这样悄悄走了会神。

他当然是羡慕王也的。嫉妒也有,为着“风后奇门”四个字,恐怕术士圈里没有人不嫉妒他。

可剩下的部分就是羡慕了,诸葛青不是没有肖想过,可他肩上毕竟还担着个诸葛家,莫说游刃有余,甚至不堪重负。

王也出现的太突然了。他是一个天才,带着满身人间烟火的道骨仙风,懒洋洋拽着宿命的尾巴,每根头发丝儿都写着与众不同。

这位“天子骄子”如今在田间地头上站得很是不拘一格,导致他虽然好不容易拍干净了裤子上的灰尘,一只脚又陷进松软的黏土里。诸葛青看着他往旁边挪了一小步,掂了掂脚说:“就只剩这一张票了。”

那神情活像是离家出走的高中生,仿佛在罗天大醮上【哔】天【哔】地的不是他王道长。

本来也的确不是王道长了,一个声音八婆地对着诸葛青悄悄说。诸葛青挥走了本就不存在的八卦之神,照例抱着手:“此处庙小,哪供得起您这尊大佛?”

王也总算变了脸色:“明着赶人走,你这可太不够意思了。”

“顾及我们的感情,这明明是暗示。”

“我们的感情就只值一根冰棍?”

“是两根。”

王也叹了口气:“我小学都没和人这么吵过架,脑仁儿疼。”

诸葛青笑着问他:“不演了?”王也摆摆手。

诸葛青倒也没急着追问真相,只抬起一只手,浮夸地比了个“您先请”的的姿势。王也可能是真的路途劳累,一句吐槽都嫌浪费。擦完一把汗,又把帽子戴好,抬起脚就往村子里边走。

两个人一前一后,踩着糊涂的暮色走进街坊。

王也在前,照例是手插裤兜,微微驼着背,重心压在外八后头,走得四平八稳。

诸葛青在后,看着王也帽檐下边旁逸斜出的一撮头发,没来由地生起气来。

罗天大醮之前,罗天大醮之后,异人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,这个人还能依然故我。

他是真的很羡慕,分明王也是如此与众不同,却好像没有一个人发现一样。

没有人,除了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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